与Edwin的对谈,一年后来回味,这位建筑师中年创业的热情,越发能感动我。与知乎上纷纷转行的建筑系毕业生所宣示的口号不太一样,Edwin主要聊了聊建筑师这个头衔与其对应的事业的关系。(对话内容凭记忆摘要如下,原始对话用英语进行):
LY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EC你说哪方面?建筑?
LY是的。
EC博物馆,博物馆永远是我的工作重心。最近在准备dallas的那个博物馆,很有可能会建起来。
LY 非常不错。
LY我现在处于一个转折点。我过去的许多努力给了我很多回报,现在面临着一个新的开始。你有什么建议?
EC 对我个人而言,人一生应该有一个终极的目标,一个具体的终极目标。对我来说,将来,我要让世界上每一个博物馆都留有我的名字,只要人想到要建一所博物馆艺术馆,就会想到我的名字。当然,这是一个终极目标。这就像爬山一样,你的终点当然应该设在顶峰。但落实到具体的步骤上,就应该设几个阶段,每一个阶段就像登山的大本营。而我在frank那工作了25年,我已经经过了一些大本营了,下一个阶段对我来说,就是实现我的第一个自己的博物馆项目。你这么设想一下,如果排除所有现实限制,你可以任意想象,你的最理想情况下,你会做什么?
LY 恩,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思想实验。可以帮助我了解自己的内心想法。
EC当然,你有时间。慢慢想。
你还需要具体一点,你想做什么,你想成为一个怎样的建筑师?专门设计摩天大楼的?专门设计商业广场的?设计住宅的?设计机场的?还是设计艺术馆的?这很重要,你的所有行动都取决于你对自己的定位。假如说你想成为一个博物馆设计师,你就应该去世界上所有的博物馆,去结识策展人,去结识艺术家,去认识博物馆长,去认识博物馆投资人,艺术基金会。
LY恩,你说的对。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在我们这个年代,许多优秀的建筑系学生转行去做别的事情?
EC 这个并不特别。历史上有许多建筑师都做过别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个建筑师一生被要求只能做一件事情。我们没有这个责任。只不过,这个时代技术发展很快,我们多了很多新的工具去做更多的事情而已。
LY据我所知,有很多建筑系学生毕业之后或者工作一段时间以后,转行做了软件开发,做了时装和家具设计,甚至有做饮料的。但我觉得他们还是建筑师,他们仍然是扮演一个协调者的身份,把各种资源整合起来,把各种人聚在一起,做一个项目。
EC 你说的是另一个问题了。建筑师architect这个词并不是专门用来指建造房子的人,很多其他行业都有建筑师这个职位。即使你做一个手机,也有建筑师这个职位。
LY 对,系统建筑师。
EC 是的,但是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还是建筑师,我们都关心一件事情,就是美。这是我的个人意见,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要么你关心美,要么你不关心,只有这两种情况。你可能关心的是效率,是盈利,是名誉,是成功率。但只要你不关心美,你就不是建筑师。如果是我,我会这么划清这条界线--“aesthetic”
EC 但我说的美,并不是功能性的。你比如这个手机,当对美的设计在这个产品中变成了一项功能那就不是我说的美了。每一年他们都要推出新的手机,也许几年之后,就不再生产了,但是你看柯布西耶的房子,一直屹立在那里,等着人们去参观。所以美是timeless的,是不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的。要不然就是时尚了。说到建筑师,我很讨厌称呼那些建造这些无趣的房子的人们为建筑师,你宁可称呼那些有才华的电影导演叫建筑师,也不能称这些人为建筑师。
LY 恩,要有idea。
EC 对,我总是说,你看有的房子你看到就会说,这个好90年代,这是很糟糕的,给人们留下这样的印象就是因为你使用的语言和想法都是有时代性的,烙下了深刻的印记。而你看柯布西耶有一个房子60年前就盖好了,可放在今天,你都会觉得非常现代。这就是timeless。
LY 说说刚刚结束的那个竞赛吧。这是一个在深圳的竞赛?
EC 是啊,非常有意思,我们就花了三天来做这个竞赛。起初我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看了他们招标的概要,我觉得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我们刚开始注意到他们不希望那些很有名气的建筑师来参加竞标,后来在后面的文本中发现他们还是希望成为一个地标性的建筑。非常自我矛盾,但这个在中国又很典型。不过我们还是找到了LDI来合作投标。我觉得这是一个开始,进入中国市场的开始。
LY 哈哈,我很高兴你开始考虑中国市场了,我记得一年以前我们聊过,我当时问你,你说你在二十年内想在五大洲都建造一所博物馆,你会考虑中国吗?你说,中国太复杂了,而且艺术市场非常不成熟,所以暂时不会考虑。
EC 是啊,所以一年之后我听了你的建议。
我觉得是一个开始,有很大可能我们拿不到这个项目,但是谁知道呢,一件事会促成另一件事,起码我觉得这种合作方式很有意思。上海现代公司就像中国的SOM,或者说Genslor?
LY 我觉得是SOM
EC 恩,他们会接受和我们的合作,这让我很意外。很显然,OMA和努维尔他们把深圳的LDI都瓜分了。我们找到上海现代,也不错。我想,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次去中国一趟。不光是中国,还有欧洲啊,德克萨斯啊,我都有开始一些事情。
LY至少你扔下了一颗种子。
EC 对,我知道自己的目标,最终我一定会拿到某个项目,可能未来十年我都会在竞赛中度过,但是无所谓。这就是代价。
LY 说到竞赛,我想起库哈斯和黑川纪章在一次对话中,黑川提到,现在年轻人很狡猾,总是避免参加竞赛,他们总是选择更轻松的方式获取项目,他们知道竞赛很耗时耗力。你怎么看?
EC 如果你把竞赛当做获得项目的方式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你要注意到,每一个好的建筑都不是竞赛的结果,每一个好的建筑都有一个好的甲方。所以,竞赛并不是一个建造好建筑的途径,你看那六个古根海姆的竞标方案,我一个都不喜欢。而且1700多个方案,基本上是浪费时间。所以我也经常去结识新的策展人和博物馆长。我知道,做好的建筑跟好的甲方是分不开的。但是,竞赛的确是一个产生好想法的途径,虽然不是唯一途径,你看我们上次那个方案,我很喜欢,我把它发展了一下,这个升级版的方案参加了另一个竞标,很有可能能建出来。
LY 很期待。继续说说中国的事情,你怎么看待中国这些艺术项目。
EC 中国的市场很复杂,但是我看到了三个机会。第一个就是那些富二代,他们不像他们父辈一样,他们很有想法,我认识那个steven holl在南京项目的甲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可能他父亲投资了很多商业地产,但是到了他儿子这一辈,显然对文化产业有更多更清晰的兴趣。第二个就是那些想在美国投资的有钱人,他们很有钱,但是显然在中国本土机会越来越少了。于是他们来到美国,特别是加州。他们可能主要还是投资商业地产,比如在洛杉矶,他们投资了两个高楼,但是之后他们决定在这两个高楼中间建一个艺术馆,他们觉得艺术和文化建筑能为他们的那两个高楼带来更高的价值。第三,比如在香港,每年都会有很多大型聚会,art basel,这样的聚会上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大量的艺术家和设计师,同时,也有许多来自内地的收藏家,投资人和基金会,他们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艺术家和艺术品,这样的聚会给双方提供了一个对话的机会。今年我去了一次,认识了不少人,很有意思。